荒诞的墙
认识荒诞
荒诞感可以在随便哪条街的拐弯处打在随便哪个人的脸上。它就是这样,赤裸得令人懊恼,明亮却没有光芒,它是难得有把握的。然而,这种困难本身就值得思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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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那些分析无从下手的非理性的感觉,我实际上能够加以确定,加以评价,方式是将其后果纳入智力的范围、抓住并记下其面貌、勾勒其天地等等。当然,我可能见过一位演员一百次,却并未因此而对他本人有更好的了解。但是,如果我把他扮演的角色集中起来,如果我说我在他演第一百个人物时对他有了稍微进一步的了解,人们可以感到这里面有部分的真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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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确定的方法公开表明这种感觉,即全真的认识是不可能的。只有外表是可以计数的,其环境是可以感觉到的。
这里提到了荒诞本身的不可捉摸性,以及对荒诞的认识方法,即我们必须意识到荒诞本身是不可全知的,然而我们能够通过荒诞的表现和结果来 感知到它的存在。
第一次触及
荒诞的气氛存在于开始。结局是荒诞的宇宙和那种用自己的光照亮世界的精神姿态,它照亮这世界是为了使享有特权的、无情的面目放出光辉,而它知道如何辨认这些面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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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诞的世界比起其他的来更是从这种悲惨的诞生中获得它的高贵。对一个人来说,在某些场合对有关他的思想的本质的问题回答“无”可能成为一种欺骗。被爱的人很知道这一点。但是,如果这一回答是真诚的,如果它形象地表现出这种奇特的精神状态:虚无变得雄辩,日常行动的链条被打断,心灵徒劳地寻找连接链条的环节,那么,这一回答就成了荒诞的第一个标志。
有时候布景倒塌了。起床、电车、四小时办公室或工厂里的工作、吃饭、电车、四小时的工作、吃饭、睡觉,星期一二三四五六,总是一个节奏,大部分时间里都轻易地循着这条路走下去。仅仅有一天,产生了“为什么”的疑问,于是,在这种带有惊讶色彩的厌倦中一切就开始了。 “开始”,这是重要的。厌倦出现于一种机械的生活的各种行动的结尾,但它也同时开始了意识的运动。它唤醒这运动,激起下文。而下文正是无意识地回到链条中去,或是最后的觉醒。随着时间而来的,是觉醒之余的后果:自杀或者恢复常态。
这里详细阐述了上一章中的“开始想,就是开始被毁”的观点。荒诞的第一个标志是对“为什么”的疑问,这种疑问是对生活的意义的质疑,是对生活的荒诞性的第一次的触及。这种认识是一种觉醒,是对生活的机械性的拒绝,是对生活的意义的追问。
然而,对大多数人来说,这类疑问往往是短暂的。他们可能会选择选择自杀,但更可能的是选择回到生活的机械性中。人们看到了生活的本质,但不愿意正视它。
生活在未来
我们是靠未来生活的:“明天”,“以后”,“等你混出来的时候”,“长大了你会明白的”。这些自相矛盾的事情是值得钦佩的,因为终于说到了死。总有那么一天,人发现或者说他已三十岁了。他就这样确认了他的青春。 但是同时,他也确定了他对时间的位置。他有了自己的位置。他承认他处于一条曲线的某一点上,而这条曲线他已表明是要跑完的,他自身归属于时间,从这种攫住他的恐惧中,他认出了自己最凶恶的敌人。明天,他希望着明天,可他本该是拒绝的。肉体的这种反抗,就是荒诞。
这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社会所强加给人的价值:将人的生活捆绑在未来的希望上,用不存在的收益承诺来掩盖生活的荒诞性。
社会不仅向社会中的人强加价值,更是对时间本身强加价值——“未来,多么美妙呵!”虚假的承诺不见得能够兑现,而在失望的那一刻它又诱使人们相信一切都不过是自己“对生活不够虔诚、对未来不够信任、不够努力”,由此精心掩盖了生活的荒诞性。
这种社会意识的存在必然有其原因。一方面,其本因必然依赖于人们内心普遍的对不确定性和荒诞的逃避;而另一方面,推动这种观点发展的动力则必然与社会的利益相关。有人——或是组织,或是某种更高级的存在——能够从中获益,而这种获益往往是以人们的生活为代价的。